◎是你吗？◎

20

突然, 不知是谁又推了一把，夏萱本就没站稳的身子再次朝下扑去。

这次的力道比方才大，冲击力也大, 连带着陆司州也趔趄了一下, 好在男生腿长, 后退两步后，一个旋转稳住了身子, 夏萱被他护在怀里, 后腰抵上楼梯扶手。

画面在这一刻静止，四周的嘈杂声似乎都不见了, 来来往往看热闹的同学像是被虚幻了般。

夏萱眼前只有少年清隽的脸，冗长细密的睫毛，漆黑的眸，有光缀在他眼底深处。

她在光影里迷失了方向，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心狂跳不能已。

这种狂跳持续到了进家门，洗澡的时候，夏萱想起晚自习那幕，心跳依然很快，胸腔里像是揣着只小兔子, 不断撞击。

蓦地, 她又想起了张雪调侃的话，“欸，知道方才有多少女生看你吗？”

“为什么要看我？”夏萱问。

“嫉妒呗。”张雪嘿笑着说，“你可是咱校草第一个抱在怀里的女生。”

“没有抱, 只是扶了一下。”夏萱怕泄露自己的小心思, 低着头反驳。

“那还不是抱啊。”张雪伸出胳膊比划了一下, 动作夸张到引起身侧同学的注意，“他胳膊都搭你腰上了，我不管，这在我眼里就是抱了。”

夏萱：“……”

“嘶——”有痛感传来，夏萱收回游离的思绪，低头去看，这才发现，右脚踝肿了起来，她试着动了动，痛感加剧，好像站着都不太行了。

她忍着疼，快速洗完澡，出了卫生间。

主卧室里传来谈话声，“……要是真回老家，萱萱也得回，高中这个时候转学会不会不太好？”这是夏力的声音。

张娟没等夏力说完，打断他，“不转可以啊，那你去给小川找学上，公立学校去不了，那就去私立的，不过就你挣得那点钱，连学费都不够，你自己想想吧。”

夏力被怼的哑口无言，吸着烟不说话。

夏萱刚走到客厅，夏力也从卧室里走出，先是征愣一下，随后吸了口烟，“洗完了？”

萱见他神色不太好，试探问，“爸出什么事了？”

“哦，没事。”夏力道，“晚上早点睡。”

夏萱点了下头，继续朝前走，夏力唤住她，“夏萱，那个……”

夏萱停住，转身问：“有事？”

“没，没事。”夏力最终也没问出来，今天下午夏力和老家的哥哥通了电话，那边学校是不少，但高中学校怎么也比不得北城，夏萱要是转学回去，对她高考还是会有影响的。

本来夏力和张娟一个意思，不管怎么样都要转，为了夏小川也要转，但他哥因为这事念叨了他几句，说现在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可不兴重男轻女这套了。

女孩子出息了，照样能光宗耀祖。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夏力，他回来后，态度发生了变化，关于夏萱转学的事有些迟疑。

夏萱没听清他们谈什么，抿了下唇，没多问什么，回了自己卧室，关门的时候，她回看了一眼，隐隐看到了夏力头上的白发，心莫名沉了下。

她慢慢关上门，踮着脚坐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找出跌打水，对着脚踝涂抹起来。

手机响起，有人在群里发了微信，她打开一看，是孙彬发的，提醒大家明天运动会，都早点到，收到的回复。

一排回复：收到。

后面出现了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是苏洋的，“我代陆司州请假，他不舒服，运动会没法参加了。”

孙彬：“他不来那接力怎么办？”

苏洋：“我代他。”

有了接替的人，孙彬也没过多说什么，然后又是一串回复：收到。

最后所有人都回复了，只有夏萱没回复，她看着自己的脚踝犯难，又肿又红，别说跑步了，走路都困难。

张雪见她一直没回复，给她发了私信。

可爱美少女：“宝贝你干啥呢？没看到体委在群里艾特你吗？”

夏萱顺手给她发了张照片发过去。

可爱美少女：“我去，你脚怎么肿成这样了？”

小乖乖：“崴脚了。”

可爱美少女：“那你接力怎么办？”

小乖乖：“要不我试试。”

可爱美少女：“都肿成这样了，你还怎么跑，想残吗？”

小乖乖：“……”

小乖乖：“那怎么办？”

可爱美少女：“我替你吧。”

小乖乖：“呜呜，小雪你对我太好了。”

可爱美少女：“记得请我喝奶茶。”

小乖乖：“没问题。”

夏萱和张雪刚聊完，又有微信进来，是孙彬。

体委：“夏萱你脚受伤了？”

小乖乖：“崴脚了，抱歉啊，张雪说替我参加。”

体委：“没事，你好好休养，那，明天能来学校上课吗？”

小乖乖：“能。”

体委：“你怎么来，用不用我……”

小乖乖：“我坐公交车去。”

体委：“那行，有事记得联系我。”

小乖乖：“好。”

聊天结束，群里依然很热闹，夏萱没在群里多聊，退出后，点开了陆司州的朋友圈，依然是空白的，她只能翻看他以前的朋友圈看，没想到发生了让自己猝心的一幕。

他朋友圈设置成“仅三天可见”模式，也就是说，她连窥视他朋友圈的机会都没有了。

夏萱脸上难掩失落，不经意间在卷子上写了很多字，等反应过来时，发现都是写的陆司州的名字，心漏跳了一拍，急忙从笔袋里掏出改正带一个字一个字的抹去。

放回笔袋的时候，有东西从书包里掉出来，她弯腰捡起，定睛一看，是那包心相印的纸巾。

她眼前浮现出他拿着纸巾追问的情景，心也跟着忽上忽下起伏起来，不知不觉走神了十分钟。

直到张雪问她英语题，她才回过神，告诉自己，要想追上他的脚步，只能成为最棒的那个。

夏萱，努力。

摒除一切杂念后，夏萱很快投入到学习中，作为最后一张卷子，时间到了晚上十二点。

她又温习了半个小时才睡的。

由于晚自习经历的那幕，她再次做了梦，是那幕的延续，他松开手，正要说什么时，刘梦突然出现了，她被挤到一旁。

后来班里便传出，关于那晚救陆司州的人，是刘梦。

然后。

夏萱眼睁睁看着陆司州和刘梦同进同出，关系好的不得了。

刘梦还把她堵在卫生间，抱胸睨着她，提醒她不要乱说话，不然有她好看的。

不知是梦太真实，还是预示性太强，第二天夏萱赶到学校后，还真被刘梦堵在了卫生间。

情景和梦里的有几分雷同，刘梦确定了卫生间没人后，抱胸睨着她，语气不善道：“你不要以为陆司州昨晚抱了你，你们就会怎么样？他只是顺手帮忙，你别自作多情。”

没等夏萱说什么，刘梦离开了卫生间。

夏萱刚回到教室，张雪拉住她，“你去哪了，找了你好久。”

“卫生间。”夏萱扶着桌沿坐下。

张雪扯着夏萱的胳膊，把她拉近了些，神秘道：“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她拿出手机，戳开屏幕，是张照片，确切说，是昨晚陆司州扶住她，两人对视时拍的照片。

“哪来的？”夏萱问。

“不知道谁拍的。”张雪含笑打趣，“诶，你俩看着真配。”

夏萱红了脸，伸手去抢张雪的手机，课桌不经意间晃了两下，笔袋从桌子上掉了下来。

她停下，弯腰去捡，有道影出现在眼前，在她即将碰触上时，先一步拿起笔袋。

夏萱仰起头，嘴角噙着笑，那句谢谢刚要吐出来，又生生咽了回去，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在她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人。

陆司州：“给。”

夏萱指尖猛缩了下，紧张地吞咽下口水，心脏跳动的频率和手指颤抖的频率一样，她甚至不敢正眼看他，低头接过笔袋，轻声说了句：“谢谢。”

说完，她端正坐好，拿过英语英语课本看起来。

陆司州提了下肩上的书包带子，朝前走去，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轻轻叩击桌面，提醒她，“同学，书拿反了。”

夏萱看了一眼，还真拿反了，她急忙调转过来，一张囧红的脸差点埋书里。

四周声音很嘈杂，可不知为何她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了他轻笑声，很短促的笑声。

落在夏萱耳畔，惹得她脸更红了。

陈哲叫了声：“州哥。”

陆司州大步走过去，伸脚勾过椅子，弯腰坐下，陈哲问：“怎么样？还疼吗？”

“没事了。”陆司州把书包塞桌肚里，倚着墙和他聊起来。

夏萱身子后倾，背抵上后方的桌子，耳朵很轻的动了下，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陈哲声音故意压低了几分，“警局那边有消息了么？”

陆司州把玩着笔，声音很淡，“没有。”

“那救你那人呢？有头绪了没？”

“没。”

“对了，你不是有那人留下的纸巾吗？我看啊，干脆别悄悄打探了，拿出来，让大家帮你一切找，准能找到。”

后门有人走了进来，说话声很大，盖过了陆司州的说话声，夏萱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心里嘀咕，陈哲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之后，她没敢再像平常那样偷看，就怕一不小心暴露什么。

孙彬拍手叫大家去排队，她也没顺着人群的视线去捕捉什么，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似的。

上午八点举行的运动会开幕式，十点正式比赛，第一天比赛项目不是很多，后两天最多，接力赛是第三天。

苏洋那队获得了男子800米接力第三名。

张雪那队获得了女子800米接力第二名。

可把班主任老杨高兴坏了，看着墙上的奖状半天没合上嘴。

夏萱这三天没能总坐在教室里，被张雪拉出来看了好几场比赛，不只她，陆司州也被苏洋他们拉了出来，坐在看台上，远远观望着。

夏萱刻意坐的很后面，在陆司州后侧方，她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打量他了。不过有一次还差点翻了车。

她从小喜欢画画，虽然没报过兴趣班，但是画画水平并不差。起初，她拿着本子画比赛的场景，画着画着，注意力放到前方少年身上，唇角挑着，认真画起他来。

都是背影，也有侧影，只有一次是正面照，他倚着栏杆和苏洋聊天，校服拉链开着，里面穿了件黄色t恤，似乎，他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能驾驭。

这身黄色t恤穿他身上，衬得他皮肤更白更亮了。他应该是刚剪了头发，露出冷白的额头，没了发丝的遮挡，那双眸子晶亮的晃眼。

他边和苏洋说话，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距离远，夏萱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但能看得出，苏洋好像调侃陆司州一句。

陆司州给了他一脚。

苏洋作势去抢他手里东西，陆司州动作很快的换到另一只手上。

夏萱原本正浅笑着凝视，待看清陆司州手里是什么时，脸上的笑意褪了下去，是那包她留下的纸巾。

他还在找她。

说不出此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她抿着唇，移开了视线。

没多久，她又转回来，冷不丁，他也偏头看过来，隔着老远两人视线撞到一起。

其实，夏萱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哗啦一声，腿上的画本掉到了地上，这个画本用的时间太长了，钉子有些松动。

不凑巧，掉下去的瞬间彻底松开了，画纸散了一地。

夏萱急忙蹲下去捡，这时正好有风吹来，把其中一张吹到了前方，她把其他捡起，起身去捡吹走的那张。

可脚踝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放缓了步子，就这样，她眼睁睁看着画纸飘飘落落，最后掉在距离陆司州一米远的地方。

夏萱心一提，她不太确定那张画纸上具体画了什么，万一，万一……

她翻看了一遍，陆司州的背影画，侧影画都有，唯独没见那张未完工的正面照，难道那张就是？？

她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顾疼痛，迈大步走过来。

陆司州口渴了，拍了下苏洋的肩膀，“走，去买水。”

苏洋跟上，“听说警局那边给你回信了，说人已经找到了。”

司州双手抄兜，应了声。

“你真不打算告诉陆叔他们？”苏洋问。

“不告诉。”陆司州定定道，“事情都解决了，告诉他们做什么，你记得保密。”

苏洋连着跳了两个台阶，“知道了。”

画从他面前飞了过去，落在陆司州脚下，陆司州不明所以，垂眸去看，有人快一步捡起。

“这是我的。”夏萱捡起，把画纸塞进了本子，动作快的让人没反应过来。

陆司州缓缓抬起眸，阳光有些晃眼，他眼睛微眯了下。

“夏萱，你怎么在这？”苏洋问。

夏萱总不能说，在这是为了画陆司州，她轻咳一声，随便找了个理由，“等张雪。”

张雪正在操场上进行小组赛，她强装镇定指了下。

苏洋顺着她眼神看过去，须臾，转回来，想说什么时，眼前的人已经走出两步远。

夏萱就着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只是有些扎心，她脚无意识踉跄了一下。

苏洋随便扯了话题，“欸，州哥，我真的很好奇，咱们女生你到底记得几个？”

“……”陆司州单手抄兜朝前走着，没搭理他。

“就，刚那个女生记得吗？”苏洋努努嘴，“她叫夏萱，和张雪同桌，坐我后面。”

阳光里，少年的步子好像顿了下，下颌微抬，眉梢挑起，凝视着前方似乎在沉思。

苏洋以为他想起来了，“挺乖一女生，和其他女生一点都不一样，性格好，从来不骂人，怎么样，有印象没？”

陆司州唇角扯出一抹散漫的笑，回答的有些气人，“没。”

苏洋：“……”

夏萱听到这，心尖像是坠上了石头，沉甸甸的，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