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绿皮火车

胡红伟的高考阻力并非是报考条件限制，而是家庭条件限制。

在全家人都要出工赚工分的时候，家里不可能让他歇着学习，再考一年。

因为生产队一年的产出有限，工分高的家庭就拿的多，工分少的家庭就拿的少。

这事实上也是一个比较卷的状态，不偷懒，全部拼命干活，那么拿的东西也基本不会变多；谁偷懒少赚工分，那的东西一定变少。

正因为这样的情况，不要说胡红伟的家庭，绝大多数农村生产队家庭都极为排斥懒惰；去年时候，纪元海为了不和纪家的长辈闹矛盾、被生产队说闲话，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不能懒，不种地不出工不赚工分那就是生产队都看不顺眼。

你要说学习、搞别的赚钱，那绝对是大逆不道了，违反了此时农村基本逻辑。

也就是纪元海本身就有着明确清晰目标，否则也很难抵挡这种理所当然的惯性。

胡红伟今年能参加高考，也肯定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长辈让他试一试，而且只能有这么一次的机会。

但是纪元海现在跟胡红伟说的，就是新的机会。

到明年，生产队试点、推广包产到户会更多，应该整个青山县城都要开始了。

“你一不留神，包裹就让人抱走了；再不留神，钱都被他们抓走了。”

跟公安同志借了纸和笔，闫慧芳郑重其事地写了自己家庭住址还有夫妻俩的名字闫慧芳和石开山，交给纪元海。

“还有半夜呢，接下来怎么办？”王竹云问道。

他跑的又快又果断，倒真是个惯犯小贼。

男人大部分都穿着衬衫长裤，兴许是因为要出远门的缘故，几乎没有带补丁的。有一部分人穿“的确良”，这是相当潮流的衣服，大部分农民穿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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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孙子不能让你这个不要脸的带走！”

纪元海听出来是刚才那个大姐的声音，急忙站起身。

“闫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纪元海连忙把这个大姐扶起来。

“他真的能卖卧铺票？”王竹云小声问。

闫慧芳又感谢良久，方才带着孩子重新去买票……

“大兄弟，我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以后但凡有事，别管是什么事情，写一封信，或者去我家找我。哪怕是帮不上太大忙，也能出点力，一起渡难关……”

陆荷苓、王竹云、那个抱孩子的妇女都是差不多。

到了傍晚时候，检票员站在候车室门口喊：“往省城的车快来啦，往省城的车快来啦，卖到火车票的都上站台啊！”

随着今天这半天时间的熟悉，王竹云和陆荷苓认识了，两人有说有笑，倒是纪元海没有插话的余地。

列车上的小推车走过两次，里面有饮料、吃的。

纪元海、陆荷苓、王竹云三个人带着包裹到站台等候，过了没多久，绿皮火车吭哧吭哧进了站，三人带着行李，到了同一个车厢，然后打开窗户透透气。

王竹云正在说话，被他这么喊了一句，有点意外。

“总共几个小时的路程，有坐票就足够了，哪还用得着卧铺。”纪元海说道，“咱们不用。”

走到王竹云面前，这个三角眼男人停下脚步：“同志。”

那男人小声问：“同志，你要卧铺票吗？”

陆荷苓和王竹云两人说话，谈论的是省城的一些景色和街道。

那个男人也认出来纪元海，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道：“朋友你好，朋友，咱们再见了……”

“哎，这位男同志，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个男人见到王竹云还要询问纪元海的意见，立刻开始劝说纪元海。

不多久，有公安同志跑过来，询问了抱孩子的大姐、纪元海之后，又询问那三个抢孩子的。

过了有一会儿，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纪元海、陆荷苓、王竹云和抱着小孩的大姐一起下了车。

夜风清凉，伴随着汽笛拉响，火车缓缓启动加速，越发显得凉快。

王竹云看向纪元海：“这……纪元海，你说咱们需要吗？”

“大兄弟，我是遇上好人了！要是孩子让人家抢走了，我也不知道咋办啊，我自己也不能活了！”

正观察着，纪元海看到一个穿着“的确良”、三角眼的男人忽然朝着自己三人走来，眼神躲躲闪闪，不是打量着四周。

“我的孩子！”

纪元海跟王竹云、陆荷苓重新会和，听到刚才的事情，她们两个也都感觉惊险。

公安同志哪里会相信这种？

直接就掏出手铐把他们三个给拷上，喊人过来帮忙。

到了一个站牌，有人嚷嚷着要不要买烧鸡……

这大姐是青山县城之前一个县城的人，要去东北部队找丈夫。

公安同志把抱孩子的大姐、纪元海也都一起叫过去，做个记录。

“肯定啊，你拿作废的卧铺票试图坐卧铺，列车员可不是说你一顿就可以的，会把铁路公安叫过来。”纪元海说道。

大概是因为王竹云打扮的跟候车室的大部分人都格格不入，一看就应该是比较有钱，这人就找了过来。

等了一下午，三人都吃点东西填一填肚子。

纪元海伸手，精准地捏住她手腕，用力一捏，把她也踹倒在地！

随后，纪元海叫道：“公安同志在哪儿？这三个是抢孩子的！”

“你不出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但也得小心警惕不好的人；这火车上的车厢里面，站着的坐着的这么多人，里面有多少好人，有多少坏人，你知道吗？”

那男人顿时浑身一激灵，连忙收回手，转过头来。

只见一个老太婆指着大姐叫骂：“你不要脸，搞破鞋，还想带我孙子走？没门！”

那能让她带走吗？

纪元海毕竟知道的骗局多，也听闻过这种强抢孩子的办法，一眼就看穿了这是怎么回事，上前奔跑几步，一拳头砸在那个正在抢孩子的壮汉脸上。

现在卧铺票，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需要干部身份或者单位证明信，证明有事情出差需要购买卧铺票。

“省大学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啊，还没上学，就见义勇为，智勇双全了！”记录完成之后，公安同志说道，“见义勇为这件事，我们会跟你们学校里面说一下，记进你档案里面。”

陆荷苓惊讶：“要是作废的票，真有人相信了，会出大麻烦吧？”

抱小孩的大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包裹，还得再去排队买火车票，实在忙不过来，请纪元海三个帮忙照看一下包裹，她去买票。

“这也是好事。要不然整天沉郁，嘀咕命运不公，事实上于事无补。”纪元海说道，“虽然命运的确对他来说不公平，但他能想通了，继续选择考下去，也的确是好事。”

纪元海摇摇头：“这就不知道。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他拿出来的只是已经作废的票来糊弄人。”

见王竹云似乎感兴趣，那男人连连点头：“伱要不要？要我就给你拿，不要证明信，拿钱就行。”

现在的绿皮火车速度比较慢，而且又没有空调，因此是支持打开窗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她哭孩子也哇哇哭起来。

纪元海倒是不感觉困乏。

原来他手里面所谓卧铺车票是这么来的，难怪对火车站的人这么躲躲藏藏。

纪元海跟胡红伟粗略解释了这个情况后，这皮肤黝黑的小矮个两眼冒光，连连躬身表示感谢。

至少也得等天明，王竹云才能去宿舍放下行李，纪元海和陆荷苓到时候找地方住下，还有去陆荷苓家原来住址打听情况，打听省城卉展览的情况。

四目相对，纪元海也感觉意外——候车室卖卧铺车票的那个三角眼男人？

纪元海笑了笑：“朋友，你要再说下去——那边就有人注意到你了。”

倚窗吹夜风，看那些高低起伏的黑影，算是一点趣味。

纪元海摆摆手：“谢谢你，朋友，但这个就不需要了，我们只坐几个小时火车，没必要卧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