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双很快回过神，让自己冷静下来，“云霆，我去换衣服，我们要去医院看看她。”

她看起来过分紧张，这让厉云霆莫名有点奇怪。

但想到她和苏奶奶关系一向亲近，也就没太多想。

这边纪成双换完衣服出来，厉云霆已经跟沈靳言打完电话。

她问：“怎么样？沈律师愿意过去吗？”

毕竟沈靳言和他们的关系太差了，差到一般人都不知道，他们居然是一家人。

“边走边说。”

厉云霆整理好衣服的样子，西装笔挺又帅气。

纪成双头点了点，跟他一同出去。

关了门，厉云霆想起刚才电话里沈靳言冷漠的态度，并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去。

他说：“靳言应该会过去，我们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纪成双温柔好看的脸庞上尽是焦急之色。

这个样子跟当初，他们去民政局路上，知道奶奶出事的样子是一样的。

只是比起来，现在相对要冷静。

关上门，走了几步就进了电梯。

宋歆瑶听到动静，敷着面膜开门探出头，刚好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的背影。

一般纪成双不会太晚出门。

现在都晚上十一点多了，她怕出了什么事，喊道：“这么晚了，你们去哪？”

电梯门关上，隔绝了宋歆瑶的声音。

纪成双隐约听见了，“刚才是歆瑶的声音吗？”

厉云霆听觉敏锐，颔首，“是她。”

“我跟她说一声。”

免得宋歆瑶担心，纪成双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过去。

宋歆瑶关上门回到客厅沙发，刚要给纪成双打个电话问问，就见她的消息发来。

纪成双：苏奶奶出事进了医院，我和云霆要回云清一趟。

宋歆瑶：那你千万注意安全。

纪成双回复了句好的，放下手机。

之后和厉云霆上了车，赶回云清。

晚上车比较少，平时两个小时的车程，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到了厉婉心所说的医院。

这会儿，医院走廊格外安静。

苏老太太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厉婉心和苏名川都守在外头，他们上去了解情况。

苏名川深深拧着眉心，说：“还没脱离危险期，可能随时出状况。”

纪成双心里咯噔一下，嘴唇动了动，“好端端的，怎么会这么严重？”

厉婉心眉头深锁，“老太太先前就做过心脏方面的手术，一个不留神就会出问题，佣人说，她听说有沈知秋女儿的下落，那几天都很开心，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突然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怪我，我不该那么快让她知道这个消息。”

苏名川垂下脸，悔恨道：“今天那边回来消息，说文姐一家可能在十六年前烧死了，当时我在书房听电话，她可能听到了。”

厉婉心震惊，她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厉云霆怔住。

纪成双都懵了。

十六年前烧死了？

这怎么可能！

她心想，可能是调查出错了。

如果查到这个文姐就是妈妈傅湘文，就不可能说被烧死了，她们一家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除非调查出错，找错人了。

她一时半会也捋不清，脸色白了白，“怎么会，可能消息不准呢？”

苏名川这一个月来一直在调查，但这个文姐就跟失踪了似的，几经周折才终于有消息。

没想到，竟然是坏消息。

还害得老太太承受不住，昏死了过去。

苏名川神色悲痛，“我也不信，已经派人去政府那边证实消息，希望能有好消息。”

此时的苏名川不像之前的悠然温雅，整个人很颓然，散发着浓浓的悲伤。

纪成双心狠狠扯了下，眼底泛起抹心疼。

这让厉云霆捕捉到了，觉得她好像很在意苏老太太，也很在意苏名川，在意到超出寻常的感情。

他眉心微不可察蹙了蹙，很快又恢复冷峻，看向他们说：“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我找人来守着。”

苏名川一口回绝，“不了，我没什么事，我在这守着就好，你们回去吧。”

厉婉心抬手看了眼腕表，即将凌晨两点。

她看了眼走廊尽头的方向，也不见有人来，感到无比失望。

她知道苏老太太出事的时候，就打电话让苏昌明赶过来，但纪成双和厉云霆从云丰都赶来了。

至今，也不见苏名川的尸体赶来！

这个人还真是生性凉薄，决定离婚一点没错。

只不过，苏老太太对她一直很不错，说：“即使回去也睡不好，还不如在守着。”

她又对苏名川说：“大伯，找知秋女儿的事抓紧点，老太太这些年，一直都惦念这个见都没见过一面的孙女，那是她的牵挂，要是能找到了，兴许，能熬过这个难关，相反……”

如果真死了，恐怕老太太也活不成了。

人的心里没了念想，等同没了希望，恐怕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纪成双脑子嗡的一声，产生尖锐的耳鸣。

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好看的眉眼里透着惧色。

好在厉云霆离得近，及时扶住她，在她耳边低声，“怎么了？”

但是走廊太过安静，半点声响都特别明显。

苏名川和厉婉心听到声音，齐刷刷朝他们看去。

纪成双半截身子都凉了，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事……”

厉婉心发现她脸色苍白，神情很不对劲，说：“成双，你是不是太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有什么消息我再来通知你。”

“还有啊，今晚你大满贯，本来是件开心事，可谁知道又发生这种事，都没能好好恭喜你。”

厉婉心一脸抱歉的样子。

苏名川朝纪成双勉强扯开唇角，“是啊，成双，你得到这么好的成绩，都还没恭喜你。”

“等这次苏奶奶逢凶化吉，苏大伯好好跟你庆祝庆祝。”

纪成双差点泪崩。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那么在意她的事。

这会儿别说他们没心情，她更没有心情。

她难过地说，“庆祝什么时候都可以，等苏奶奶好了，我们再一起庆祝。”

厉婉心和苏名川都特别喜欢纪成双这一点。

懂事，识大体。

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不是靠运气那么简单，跟天赋有关以外，性格和努力也很重要。

“只能先委屈你了。”厉婉心握了握她的手臂，看了眼厉云霆，心里唯一的安慰就是在这了。

他们能够和好，就是好事。

希望他们经历了这么多，能够懂得珍惜彼此。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苏名川和厉婉心站在重症室外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担心着躺在里头的苏老太太。

纪成双透过玻璃窗，看着床上的老太太，心里犹如海浪翻滚，拿不定主意。

本来把希望放在苏名川身上，希望他能够调查清楚，信里面所说的文姐是不是妈妈傅湘文。

可能是留下的信息太少，当年沈知秋又一心躲避苏家人，每一步都走的特别小心谨慎。

以至于今天，调查步步艰难。

纪成双心乱如麻，找借口去洗手间，她站在镜子前洗了把脸，盯着里面一张跟沈知秋极为相似的脸，陷入迷茫。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站出来说：我就是沈知秋的女儿。

但是事关重大，她心思沉重，瞻前顾后，真的不敢贸贸然站出来。

纪成双生生压下念头，走出洗手间，原来厉云霆一直在外面等着。

“成双，你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是瞒着我？”厉云霆觉察到不寻常，直接开口问她。

纪成双的确需要一个人来给她建议，跟厉云霆漆黑的眸子对视了几秒，于是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帮忙做决定。

厉云霆俊美的脸庞，多了抹诧异，“岳母亲口承认了？”

纪成双轻点头，“妈妈看到杜文松给我的出生证，有一晚上回去，就实话跟我说了。”

“她一直留着沈……知秋的照片，以前我就见过一两次，但这个，就连成欣都不知道。”

纪成双垂下眼眸，样子很苦恼，“云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就是沈知秋的女儿。”

厉云霆明白她的感受和担心，伸手撩开她额前的发，语调温柔，“不着急，我去找人调查调查。”

“或者，可以直接做亲子鉴定。”

“如果最终结果，证实我是沈知秋的女儿，却跟苏名川没关系呢？”纪成双忧心忡忡。

毕竟没人确定，沈知秋当初坏的孩子是苏名川的。

倘若她不是，给苏家带来希望，又让他们再次失望，反而打击更大。

退一万步讲，即使她是沈知秋和苏名川的女儿，也还没做好相认的准备。

厉云霆拇指揉揉她的额头，无奈笑：“忘了？苏大伯当初收到沈知秋的信件，才知道他们有个女儿。”

“既然岳母说了，你就是沈知秋的女儿，必然也是苏大伯的女儿，这点错不了。”

纪成双一下子像是被扫空了脑子里雾霾。

之前没想到的问题，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可能是之前当局者迷，把这点给忘了，以至于心里一直纠结。

如今厉云霆说的话，让她足够确定，她就是苏名川流露在外的女儿。

纪成双抬眼看他，说：“我给忘了。”

厉云霆很开心她能坦白，当然也会跟她一起面对，“没关系，一切都来得及，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把这件事说出来，苏大伯知道一定很高兴。”

手被牵着，就要过去。

纪成双心跳莫名加速，站着不动，厉云霆发现了，回头疑惑的眼神看着她，问：“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纪成双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一贯淡然的她变得犹豫不决。

二十五年了。

她一直和妈妈姐姐过日子，渴望父亲，却不曾想过，亲生父母另有其人，且从未参与她的生活。

要说期待吗？

期待的。

但是比起妈妈傅湘文，这些期待不值一提。

生恩不如养恩大。

在相认之前，她需要照顾妈妈傅湘文的感受，如果妈妈不愿意，她宁可不认。

她下了决心，掀起眼皮坚定地看着厉云霆，“既然都回来了，先问问妈妈吧。”

厉云霆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好，我陪你回去。”

纪成双轻点头。

他们一走，厕所里走出一道斯文挺拔的身影，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神色沉郁，难辨喜怒。

是沈靳言。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听到这么大的秘密！

原来纪成双就是苏名川和沈知秋的女儿。

……

沈靳言下颌线绷着，气息偏冷，最后直接下了楼，碰上停好车的纪成欣刚好走进来。

看他这么快下来很疑惑，说：“怎么下来了？”

沈靳言站定看着纪成欣。

他就想啊，为什么纪成欣和纪成双是两姐妹，长得竟然一点也不一样。

相反，气质温婉沉静，和他所调查得知的沈知秋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答案早就很明显了。

纪成双看他不说话都慌了，伸手抓着他手臂，“靳言，你怎么了，不会出事了吧？”

沈靳言薄唇微抿，唇角勾起淡嘲，“没事，我没必要出现。”

纪成欣更听不懂了，只觉得他有点低落，“苏奶奶没事吧？”

她并不知道沈靳言和苏家的关系，厉云霆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只说苏奶奶出事了。

她看他们关系那么好，应该都跟苏奶奶感情不错。

“成欣，我们走吧。”沈靳言头疼欲裂，抬手揉了揉眉心。

纪成欣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

印象中，他斯文傲慢，在法庭上毒舌犀利，是职场上的精英，做事有章法，对生活有节奏。

他恣意自信，冷傲高贵。

如此低落没精神的样子，让纪成欣担心，连忙应了声好，开车跟他回了住的地方。

……

纪成双和厉云霆只字不提相认的事，陪着他们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

苏昌明匆匆赶来，虽然西装笔挺，但头发凌乱，精神也不好，一靠近就散发着浓浓的酒味。

可想而知昨晚醉成什么样子。

“名川，妈怎么样了？”苏昌明气喘吁吁，口臭熏得厉婉心直皱眉头。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走廊。

苏昌明脸都被打歪了，捂着火辣辣的脸庞，顿时精神得不得了。

他怒瞪着罪魁祸首厉婉心，“你他妈疯了？”

厉婉心眼神清冷且带着怒色，“躺在里面的是你妈，一整晚你都在做什么？我真好奇，像你这种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左手成果，等着人养的人，是怎么好意思活着的！”

苏昌明看纪成双和厉云霆都在呢，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气得抬高手臂要打回去。

“都要离婚了还管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厉云霆神色一沉，准备过去阻止，苏名川更快抓住苏昌明的手臂。

他怒斥：“你一个男人，被女人打了就打了，打回去算什么本事？”

苏昌明喝糊涂了，换做以前是绝对不敢的。

就是看纪成双在，觉得太丢人。

然而厉婉心却又给了他一巴掌，这次打得是另一边脸。

“平时你怎么玩我可以不管，昨晚的事，我就是要代替老太太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