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富尔克羞愧难当。

德瑞姆只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有惊喜吗？当然有！

环顾四周，迎着一道道仰慕的视线，他向富尔克眨了眨眼：“学到没？”

富尔克忍俊不禁道：“厉害！”

富尔克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道：“我不会回去了，伊万，以后，我就跟着你了——或许现在，我的弟弟正一脸惊喜地被家族从修道院里请出来，继承我的头衔。”

“你也被俘虏了？”

“乌尔姆大人。”

如果富尔克背负“为异教恶魔服务过”的名声，就算十字军放过他，回到他的领地后，他也将再无容身之地，甚至被他的领主和教会法庭宣判绞刑。

“没人怪你，头儿！”

富尔克沉默了。

砰——

刀疤看守拔出了手中的武器，神情阴狠：“你就是再大的官儿，现在也归我管，知道吗？”

“都在呢？”

德瑞姆又想起了当初离开时的豪言壮语。

刀疤看守轻咳了一声，视线扫过旁边窥视的囚徒们，一脸阴森道：“你们这些肮脏的异教狗最好老实一点，别耍招，赎金一到你们就能安然走人，不然”

否则，在我家大人缴赎金的时候，我一定会向你的领主痛斥——就因为你，他少得了最起码五百枚金灿灿的硬币！”

就在囚犯们的眼皮子底下，一群“法兰克自己人”被拴着镣铐或是草绳，推搡着押赴广场——无论在哪支军队，临阵脱逃，都是不容原谅的。

一群沙约部的年轻斥候们拥进帐内，他们每个人都被晒得肤色黝黑，但却很有精气神，这些年轻斥候们，骑术本就不赖，经过战争洗礼后，已经算作是真正的战士了。

伊万一脸不屑地换了个姿势倚着囚笼：“不过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罢了，你还不明白我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现在就是你家领主老爷的钱袋子，懂吗？”

“我曾在阵前向你们发过誓，不管是你们曾是什么身份，信什么神，都是我的手足兄弟。手足兄弟陷在敌营了，难道也能放弃吗？

他指了指一旁，挂在绞刑架上，仅一天下来，便像是风干了一般的尸体。

富尔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我一定会尽可能帮助大家安全离开的，我认识洛萨侯爵的管家还有雷纳德男爵的夫人。”

一众人七嘴八舌地应道。

“醒醒吧，什么建功立业，什么骑士头衔，那都不重要！我们现在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当然。”

伊万压低了声音，冷冷道：“现在，为我，还有我麾下的士兵们准备一份食物，我还需要一个医生为前面那个可怜虫看看他生满苍蝇的腿。

刀疤看守仅剩的独眼中露出出危险的光芒：“你说什么？异教狗。”

伊万训斥道：“够了，努勒，不要再说了，富尔克跟我们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是自愿加入我们的。”

就这么一个打岔，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原本心中的郁结，似乎，以后就跟着伊万这个有趣的男人也不错——反正，他已经是与圣枪守护者为敌，罪无可恕的罪人了。

富尔克回过头，惊讶道：“伊万？”

就算是洛萨侯爵，对待那些异教徒头人的时候，也有着“血腥屠夫”的恶名。

他忍不住苦笑道：“如果我当初没有向乌尔姆骑士请战，而是就老老实实履行我们做斥候的职责，事情就不会落得现在这步田地，是我对不起兄弟们。”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跟随伊万许久的马穆鲁克，一脸不忿道：“富尔克，大人是为了救你才陷进来的，你难道就是如此不知感恩，忘恩负义的小人吗？就连吉普赛人和犹太人都比你更懂恩义。”

更何况，十字军也不可能那么仁慈。

“老狗也有一口好牙。”

“这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沙约部从来不产懦夫！”

伊万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众人纷纷打起了招呼。

德瑞姆有些颓废地坐在了地上。

乌尔姆笑着说道：“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也感觉很惊讶，但事实就是如此。安德里亚斯大人随信告诉我，在艾拉港，现在流传着一句很有趣的谚语。”

伊万胸有成竹般做了个“请走不送”的动作。

乌尔姆拍了拍德瑞姆的肩膀：“去洗漱一下，给自己置办一件好的袍子吧，今天下午，大人会亲自册封此战的有功之臣，你也在其列。”

脑海中思绪万千。

一众人都愣住了，满脸不敢置信。

这时，刀疤看守一脸不耐烦地用手中的束棒敲了敲牢房的木栅：“都安静点，你们几个，是在私底下串联越狱吗？我警告你们都老实一点。”

富尔克看着这一幕，原本想表明自己身份的热切，也逐渐冷却了下来。

他只是略一打量帐内的陈设，就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捂住自己的脸：“阿里，你说舍赫他们答应我们一同参军时，预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伊万抬起头，轻哼道：“我如果说不呢。”

伊万继续道：“富尔克，如果你想回到自己在朗格多克的领地，我建议你不要现在就表明身份，等到法兰克人放我们离开的时候再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曾经加入过我们。”

富尔克心中感动万分。

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得他甚至都不能呼吸，想要大哭一场的沉重感。

“大人，你觉得，我真的有资格被册封为骑士吗？”

乌尔姆笑了笑，抬手按在德瑞姆的肩膀上：“当然，虽然你现在还有些稚嫩，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的。”

这份得自最敬佩的人的认可，一瞬间使德瑞姆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