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阵步履声,一个身穿青衣的人,外面披着白竣孝衫,缓步走向灵堂。
阮山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心头一震。
原来,这青衫少年正是箫王谷,箫王潘振的孙子,玉箫郎君。
玉箫郎君虽然常常在江湖上走动,但他武功奇高,平常武林人物,很难见到他的面,而且他又常戴人皮面具,此刻以真面目出现,认识他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只见玉箫郎君走到阮山灵位前,既不下拜也不作礼,却望着那灵位出神,很久之后,喃喃自语,道:“阮山啊!阮山!这一番你是真的死了呢?还是假死呢?”
袁莹莹心中暗暗骂道:你咒我大哥死吗?他要长命百岁活上一百年,一千年气死你。
灵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玉箫郎君的身上,但那玉箫郎君,却如身在无人之境,浑然不觉。
这时,许阳、无为道长等,全都在那灵堂后面,没见出来,也无人干涉玉箫郎君的举动。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玉箫郎君突然大声喝道:“这灵堂上哪位执事?”
只见灵堂后面,缓步转出来一人,这人白髯飘飘,正是子母镖林玉,林玉道:“朋友,有何见教?”
玉箫郎君打量了林玉一眼,道:“老丈怎么称呼?”
林玉道:“老朽林玉!”
玉箫郎君道:“名字很熟。”
林玉道:“好说,好说,朋友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玉箫郎君道:“林老丈是这灵堂上的执事吗?”
林玉道:“这时侯,正是老朽当值。”
玉箫郎君点头应道:“那很好,在下有一个不情之求,不知老丈肯否答应。”
林玉道:“既是不情,想来一定不是好事了,朋友先请说说看,在下是否力所能及。”
玉箫郎君道:“我要仔细检查阮山的尸体,如果他真的死了,在下当尽我权力,助你们帮他复仇,如若不是他的尸体……”
林玉道:“怎么样?”
玉箫郎君道:“在下要火烧灵堂……”
冷笑一声,接道:“一个人装上一次死,也就够了,那位阮大侠,似乎是装上瘾了……”
林玉长长呼了一口气,道:“朋友贵姓啊?”
玉箫郎君道:“在下此刻,还不便奉告姓名,还请老丈见谅。”
林玉道:“朋友,言词忽而甚为有礼,忽而激忿不平,实在叫老朽捉摸不定,是敌?是友?”
事实上,玉箫郎君此刻心情,也正和他的说话一般,矛盾重重。
但见玉箫郎君脸色一寒,冷冷的说道:“老丈,如果不想在你当值的时侯,惹出麻烦,最好能够据实回答在下的话。”
林玉道:“好!老朽据实回答,阮大侠并无尸体在此。”
玉箫郎君脸色一变,道:“那为何说他死了呢?”
林玉道:“沈天奎把他骗入一座原始森林中,四面放起火来烧,只烧得岩石变色,山川易形,那还会活得了吗?”
玉箫郎君道:“那也不能确证他一定死了啊?”
林玉道:“自然,天下武林同道,都希望那阮大侠活着,但他却不见人。”
玉箫郎君道,“他如果真的死了,为何死不见尸体呢?”
林玉道:“漫天大火,烧得岩石成浆,何况人的尸体呢?”
玉箫郎君沉吟了一阵,道:“那是说老丈确实知道阮山已经死了吗”
林玉默然说道:“自然是不会活了。”
玉箫郎君双目一瞪,冷然说道:“如果他还活着呢?”
林玉道:“那是天下武林之福。”:
玉箫郎君道:“哼哼!只怕是天下大乱之源。”
林玉道:“老夫活了这一把年纪,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各式各样的人,我都见过……”
玉箫郎君接道:“怎么样?就是没有见过在下,是吗?”
林玉道:“不但没有见过阁下的人,而且也听不懂阁下的话。”
玉箫郎君道:“你老迈了,老得有些糊涂。”
林玉脸色一变,道:“年轻人,在阮大侠的灵堂前,老夫不愿和你动手……”
玉箫郎君接道:“那是你的聪明……”
语声一顿,口气突转缓和,接道:“在下想向老丈打听一个人,不知你是否知道。”
他这时而冷做。时而和气的口气。神情,一直把见多识广的林玉,闹得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了皱眉头,道:“阁下要打听什么人?”
玉箫郎君道:“王小玉王姑娘,阁下认识吗?”
林玉一持长髯,道:“自然认识。”
玉箫郎君道:“那王姑娘,可在此地?”
林玉道:“就老夫所知,如若那王姑娘,听到阮山的死讯,定然会兼程赶来。”
玉箫郎君道:“在下是问她此刻是否在此”
林玉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到。”
玉箫郎君道:“还没有到,那是说她一定要来了。”
林玉道:“那要看她是否知道此消息了……”
玉箫郎君厉声接道:“我说你老糊涂了,你还不肯承认。”
林玉怒道:“老夫言语清明,人人能听得明白,怎么老糊涂了呢?”
玉箫郎君强自按下心头的怒火,冷冷的说道:“如若还有执事的人,老丈最好请回到后面去休息休息。”
林玉道:“阁下如果来此吊丧,就该拜拜灵位,如果来此闹事的,你划出道子来,老夫奉陪。”
阮山吃了一惊,暗道:玉箫郎君武功深厚,箫招毒辣,林玉怎么是他的对手,如若真要动手,我是不能不管了。
只见玉箫郎君抬起头来,打量了林玉一眼,冷笑一声,道:“杀你不武……”
语声一顿,接道:“在没确定阮山的生死之前,在下还无法确定你们是敌是友。”
林玉一拍脑袋,道:“不知是你少不懂事,语无伦次呢?还是老夫真的老糊涂了,咱们之间,当真是越谈越叫人难以明白了。”
玉箫郎君道:“有两个人,一定在此,除非他们也被那沈天奎活活烧死了……”
林玉接道:“你说哪两个人?”
玉箫郎君道:“中原快手。”
林玉道:“不错,他们在这里!”
玉箫郎君道:“好,你让中原快手出来见我,咱们再谈下去,只怕在下也无法忍耐了。”
林玉还想接话,萧奇已经从灵堂后面闪身而出,抱拳一礼,道:“林兄请回后面稍息,这位兄台既然指名要见在下,兄弟陪他谈谈就是。”
林玉摇了摇头道:“今日的事,实在是老夫生平所遇的一件糊涂事。”
口中说话,人却缓步走入灵堂后面去了。
玉箫郎君不再理会林玉,目光转到萧奇的脸上,道:“萧奇,你认识我吗?”
萧奇道:“似曾相识。”
玉箫郎君道:“咱们见过,也许我那时戴有面具。”
萧奇道:“此刻呢?”
玉箫郎君道:“庐山真面。”
萧奇沉吟了一阵,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阁下可是玉箫郎君?”
玉箫郎君冷哼一声,道,“不错,正是在下。”
萧奇道:“潘兄找我有何见教?”
玉箫郎君道:“我问你一件事。”
萧奇道:“潘兄请说。”
玉箫郎君道:“阮山是真死了呢?还是假死?”
萧奇道:“缟素十里,武林同悲,设灵开吊,天下震动,你说他是真死呢?还是假死?”
玉箫郎君道:“这么说来,他是真的死了?”
萧奇道:“我们希望他还活着。”
玉箫郎君道:“那场火烧得山岩熔化,他怎么还能活着?”
萧奇黯然说道:“但愿我武林同道有幸,吉人天相,阮大哥能够逃出险难。”
玉箫郎君正想接话,突然见上官洪急奔而来,道:“沈天奎前来吊丧。”
这几句有如春雷乍动,只听得全场的人,为之一呆。
玉箫郎君道:“来得好啊!来得好。”
萧奇冷冷接道:“阁下可是和沈天奎相约在此会面?”
玉箫郎君道:“我们不期而遇。”
萧奇道:“那有什么好?”
玉箫郎君道:“在下可从那沈天奎的口中,求证一下阮山的死,是真是假。”
只见灵帏闪动,许阳、无为道长,和另一个长髯及腹、满身孝衣的人,并肩而出。
阮山一看那长髯的人,心中顿时一喜,暗道:原来,他也赶到了,这番设灵招魂,开吊祭我,只怕都是他安排的。
原来,那长髯人正是浙北向阳坪璇玑书庐主人,张信。
许阳和无为道长,大约已经从萧奇口中听说了阮山对张信的推崇,都对他有着适当的尊重。
无为道长回顾了张信一眼,低声说道:“张兄做主吧!”
张信目光转到上官洪的身上,道:“上官兄,那沈天奎带了多少人前来?”
上官洪道:“王玉龙、宣华夫人,和一个年轻的蓝衫人,一共四个。”
张信道:“让他们进来。”
上官洪道:“好!在下去对他说。”
张信目光一掠无为道长,道:“有劳道兄,传令下去,全面戒备,但没得兄弟的命令时,不许擅自出手。”
无为道长应了一声,转入灵堂后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