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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盏清刚走到地铁站,估摸了下时间,“半小时左右。”

她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来了。”

江开觑了眼沙发上的女人,似有所察觉,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压下局促,扯开一个笑以示回应。

“谁?”

“你妈妈。”

盛盏清默了默,捏着眉心说,“你把手机给她,让我和她说几句。”

江开照做,苏文秋接过手机就听见对面的人说,“妈你来越城,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一听到女儿声音,苏文秋笑意更浓,“这不打算给你一个惊喜。”

“……”

苏文秋笑眯眯地看了眼杵在一边无措的男生,不自觉压低声音,“阿盏,这小伙子谁啊,你俩是在同居吗?”

盛盏清从来没觉得地铁信号有现在这般好过,苏文秋的生死叩问一字不差全进自己耳朵,沉默好一会才说,“那是我认的弟弟,这不多个人一起住热闹。”

她正准备把这话题带过,就听见苏文秋问了句,“你是阿盏的干弟弟啊。”

地铁外风声呼呼,里面有不少下班族在攀谈,喧哗的动静依然掩不住江开随之而来的应答。

“是的,妈。”

“……”

“你瞎叫什么?”盛盏清咬牙切齿。

对面声音听上去有些无辜,“干姐姐的妈妈,不也是我妈?”

真逻辑鬼才。

盛盏清还在磨牙,江开又说,“阿盏姐姐,我待会得去录音棚一趟,没几个小时回不来,你照顾妈妈。”

“……”

我去你妈的。

十二月的天色沉得快,多亏今天晴朗,不至于才五点就晨昏不明。落日半悬于远山之上,残霞染红半边天。

稀薄的冬日阳光没能捂热没完没了下跌的气温,刚走出地铁站,一袭冷风狠狠砸在脸上,顺着低领毛衣下落,骨缝似被人抹上几层冰水。

她把毛衣领口往上提,使劲用唇瓣含着,抬头的同时,无意间看到在不算远的距离之外,女人穿着厚实棉衣,脖子上绕着一圈围巾,藏住了大半张脸,站在小区门口张望着。

这是盛盏清时隔半年再次见到苏文秋。

苏文秋年近六十,这个岁数的人,衰老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银丝成倍繁衍,眼周漾开圈圈皱纹,整个人像干裂的核桃,皱而脆弱。

盛盏清赶紧上前,急促的脚步声引来苏文秋注意。

她把头转了过去,瞬间扬起一个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对面的人说,“妈,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苏文秋没直面回答她,从包里拿出自己亲手织的围巾,给她套上,“就知道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这么冷的天出门还穿这么点衣服,给自己找罪受呢。”

盛盏清把下巴抵在围巾上,蹭了蹭,傻里傻气地笑了笑,“暖和了。”

顿了几秒,视线不着痕迹地往周围一扫,除了冬日限定的光秃枝丫和在黄昏里依旧凉薄的建筑轮廓,什么也没看见。

“爸呢?”她硬邦邦地问。

“你爸他跟学校去虞城调研了,我就趁着机会过来一趟。明天早上就走。”

“这么赶?”

苏文秋接下来的话让她鼻尖一酸,“能过来见你就不算赶了。”

她无言,苏文秋的笑意却完全止不住,扶过她的头发,“我们阿盏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盛盏清料想这个点苏文秋还没吃晚饭,便想着带她去市中心新开的一家中餐厅吃顿,但被她拒绝,两个人在附近随便找了家面店。

吃完饭回公寓的路上,盛盏清忽然回头,往花坛那瞧了眼。

夜色已至,路灯接二连三亮起,灯罩外的尘埃削弱了四散的光,树影在风中招摇。

苏文秋跟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怎么了?”

“没什么。”

她收回目光没多久,花坛边露出一截衣衫,那人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会。

几乎在苏文秋进电梯的时候,手机响起。

她看了眼,笑起来:“你爸说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盛盏清目光从鞋底转向苏文秋的脸,“那可以不用一大早就赶回去了。”

话落,目光收了回去,笔直地迎上门口那人,唇边的笑意陡然滞住。

苏文秋对自己女儿走音乐这条路,始终抱着模凌两可的态度。

盛盏清拿捏不住她的想法,自然不敢当她的面在雷区徘徊,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她做出和盛明尧同样的决定。

所以很多事情盛盏清都是瞒着她进行,比如今天中午,盛盏清和傅则林约了见面商量《予歌》版权转让相关事宜。

但她没想到,对方会选在这个时间点过来,还专挑苏文秋在的时候。

她不着痕迹地瞥向苏文秋,后者神色淡然,看不出一点情绪。但就是这种看似无所谓的态度,才更让她心生不安。

苏文秋简单同傅则林打了声招呼后,把空间留给他们。

进卧室时,没有随手将门带上。盛盏清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在防着她,也就任由它敞着。

“你可真会挑时间。”盛盏清端了杯水给他,冷冷清清地看过去。

她家里的情况傅则林大概知道,心虚地摸了摸后颈,打算寒暄一番自然而然地将这话题带过去。

盛盏清没给他嘘寒问暖的机会,把话挑明了说,“对于《予歌》的版权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编曲人那一栏写的必须是我的名字。”

她喉结剧烈滚动了下,“不是shadow,而是盛盏清。”每个音都被她加重,可见下了多大的决心。

傅则林知道这是她现阶段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知道他和江开必须对此妥协,她能走出这一步已是不易,逼得太紧只会像揠苗助长一般,最后一无所获。

见他爽快答应,盛盏清吐了口气,转而说,“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当初是我单方面毁约,公司为什么……”

接下来的话她不用挑明,傅则林也懂。

抄袭这事在圈子里可大可小,要是你认错态度够诚恳,粉丝够忠诚,没准还能利用时间,一点点销毁自己犯下的罪证。

但盛盏清不同,她从代替陆清和成为乐队主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成为圈里圈外的焦点。

万里挑一的天才,享受着上帝得天独厚的馈赠,所以她是不被允许犯错的。她任何细微的举动,可能是在大街上丢了支烟头,吐了口痰,都会被放大成十恶不赦的死罪。

人们无暇顾及这桩丑闻的真假,只知道她有罪就该被惩戒。

公司视她为摇钱树,但凡她的根还扎在土里,就算被人摘下所有叶子,砍断枝干又有何妨?

正是因为算清了她身上的剩余价值,才没有彻底将她视为弃子,而是大动干戈地投入人力资金营销控评。

可这场资本的博弈最终还是以她的不战而退落下帷幕。

既然如此,公司就再也没有必要替一个白眼狼守住秘密,必要时还可以跟风踩她一脚。

可这些都没有发生。

鱼缸里的鱼在来回奔波七遍后,空气里终于响起了傅则林的声音。

惊了那一池的金鱼,也扰乱了她恢复平静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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