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群芳丛中
“你要夸就夸，拍自己胸口作甚？”长青瞥了程三五一眼。
就见如今的程三五和长青各自换了一身名贵轻裘，骑名马、执宝鞭，张藩等随从在后方跟随，一派世家子弟出行的模样。
虽说国色苑比前朝西苑略小，但仍是地域广大，步道宽阔，足可容纳四五辆大车并排行进。骑马经过龙鳞渠上的拱桥，便能望见红墙映掩，内中传出阵阵丝竹之声。
此时一名青衣小婢飞快走来，叉手问好：“这两位想必就是昭阳君和长青先生，小奴有礼了。”
严格来说，国色苑是皇帝驻跸行在之一，并非是寻常青楼妓馆，平民不得入内。而且当今圣人也在此处设立了梨园教坊，汇集舞乐百戏之人。
当今圣人虽然出生在洛阳，但也许是早年女主乱政、凌虐宗室，因此圣人不似本朝历代皇帝，时常巡幸东都，而是久居长安。
如此一来，国色苑也被渐渐冷落，却反倒成了东都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场所。
“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来国色苑，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
程三五骑在马背上，大大咧咧道：“今天我既然来了，肯定是要长长见识。你们这里哪位姑娘最水灵、最美貌？叫出来让我看看！”
一旁长青听到这话，羞愧非常，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他实在没办法将那大凶饕餮与眼前这个粗鲁无礼、贪好色之徒联系起来。
丹娘子含笑称是，当即邀请二人落座，一旁随之有婢女端来酒食。
长青自己其实没太大兴致，于是说：“既然此地被冠以国色之名，那便选牡丹院吧。”
“好口才！”程三五夸了一句，然后望向长青：“你来决定吧，我这草草根本认不全，啥在我看来都长一个样。”
温热湿润的房内中，一名不施粉黛却依旧婀娜妩媚、堪称惊艳动人的女子，露出几分嫌恶之色。
程三五转身回座的刹那，丹娘子瞥见他的面孔，原本平淡心湖顿时掀起巨大波澜，手指猛然揪住帘幕，震惊非常。
青衣小婢掩嘴笑道：“但凡来国色苑的达官贵人，都想从丛中找到精。至于能否找到，那便要看昭阳君有无此等缘分了。”
相比起程三五左顾右盼，长青内心则十分震惊，光是在庭院内中排布出与外界天地不一的寒热节气，便绝不是寻常手段。而让牡丹保持着不同形态，更是需要精细入微的侍弄。
“丹娘子？”青衣小婢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惊诧失态的模样，仿佛见鬼一般。
程三五打量着四名堪比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女子，哈哈笑道：“这么多人，我一下子恐怕应付不来啊，长青，你挑两个。”
那青衣小婢好像对此见怪不怪，口齿伶俐道：“昭阳君这话可就为难小奴了，国色苑中有十二神院，每院各有一位魁娘子，梅杏桃菊、芙蓉牡丹，百百样、争彩斗艳，真是各有各的好看。小奴眼界浅，早已看了眼，只怕要昭阳君亲自去见识一番才好。”
但那明艳女子迅速恢复如常，轻轻掩嘴收敛失态，随后行了个万福礼：“妾身丹娘子，拜见二位大人。”
……
“内侍省，昭阳君？”
长青只需稍稍凝注心神，便不受其扰。可是当他再度抬眼，便发现那明艳女子停驻脚步，美目圆睁地看着程三五，震惊之色表露无遗。
可是想到这么一处人间福地，竟然沦为达官贵人的猎艳欢场，长青闻到的并非香，而是隐隐一股腐朽败坏的恶臭。
青衣小婢将程三五和长青带到一处临水楼阁，周围大半建筑都是修在水上，还包括两条回廊与一座舞台。配上冬日水面的雾气烟波，简直让人生出漫步云端、如置身仙境的感觉。
青衣小婢虽然惊讶，但仍是领命离去。丹娘子再次掀开帘幕，看着程三五的背影，一阵目眩神迷。
娘子立刻说道：“待我更衣……还有，你立刻去群芳小筑，将所有莳使叫来。”
因此国色苑的精大多不愿现身人前，但为了姐妹们能有一处栖身之地，往往需要有人挺身应对，丹娘子便是其中之一。
程三五有些不耐烦，走到湖岸边，遥望烟波荡漾中若隐若现的三座仙山。
“程郎君是习武之人？”丹娘子瞥见程三五腰间横刀，捧着酒盏递到面前，伸手间宽大衣袖微微褪下，露出一对肤如凝脂的玉臂，十指修长，蔻丹色泽粉嫩。
按照丹娘子的设想，如果来客空有富贵身份，修为平平无奇，那便在酒食熏香中下迷药，让他们享受一番极乐幻觉。若是高明之辈，那便要细加斟酌，避免交恶得罪，最好还要结下一份缘法。
穿过回廊，绕到听香轩侧间，丹娘子放轻脚步，轻轻挑起帘幕一角，首先见到正襟危坐、略显拘束的长青，以丹娘子阅历，一眼便看出他是未经人事的童男子。
程三五问道：“对了，我这一路上听说国色苑里有精，莫非这里的魁娘子都是妖精不成？”
说说笑笑间，程三五跟着青衣小婢穿过林荫小径，来到一座幽静庭院，下马步行入内，便觉得天地间寒意渐渐消退，仿佛是经历过谷雨的暮春时节，大地暖意渐盛。轻裘披在身上也略显燥热，干脆脱下来交给随从。
“道士？”丹娘子叹了口气：“也罢，我到侧间看一眼。”
心中盘算之际，那昭阳君起身走到对面长青一旁，伸手去拿他的糕点，惹得长青不悦责备：
“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一坐下便吃个不停？待客的糕点茶果都被你吃光了，哪有人像你这样的？”
“此人好色非常，偏生又极为暴虐，上一次来国色苑，便被他弄死了两位姑娘。”妩媚女子放下手中曲谱，微恼道：“我看到他那痴肥丑态便难以忍受，就说我来月事了，身子不洁，婉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