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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 02(2 / 2)

全靠两个人押着才叫陆晚风喝了点温水,让他安分一点,菜还没上完,请客的那个就昏睡过去。

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陆晚风这样子不太适合回去,林见秋便给钟新月发了消息说了一声,就把他带了回去。

到家的时候,钟新月给林见秋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

陆晚风下午去片场看望拍戏的钟新月,结果被来剧组里串门的小演员认出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不止针对陆晚风说他没用,话里话外都在说钟新月不干净。

陆晚风气不过,当场冲上去跟他打了一架。

好在剧组那边的导演本来也看不顺眼那个小演员,没等小演员发作,倒是把他出口成脏的录音和视频展示了一下。

小演员脸色一白,不敢再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导演还安慰了一下钟新月,这件事算是过去了,陆晚风说不打扰她工作,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毕竟之前流浪的时候什么场面都见过了,钟新月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还以为他是真不在意,没成想他是把那些话听到了心里去,还正戳到了痛点。

大晚上的总不能再跑出去揍那个小演员一顿,陆晚风只能借酒消愁。

钟新月连声给林见秋道歉,说给他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林见秋倒不是很在意,陆晚风跟他关系还不错,这也就是顺手的小事,并不算麻烦,只不过那个醉鬼自己醒了之后如果还记得,大概会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

可惜跟醉鬼不能讲理。

不过就是顺着他的话安慰了两句,陆晚风就把自己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个彻底。

大概是憋在心里憋得太久了。

林见秋早就猜到他以前也是个名人,很体贴地没去戳过他的伤口,这会儿听他自己提起来也不算太意外。

叶怀霜倒是有点意外。

陆晚风小时候是个童星演员,叶怀霜还看过他演的电视剧,不过算起来也有十几年没再出现过了,长大了模样又有变化,自然认不出来。

如今就算再提起名字,也未必有多少人能记得他。

不过这也不是他失意到自暴自弃出来流浪的根源。

陆晚风当流浪歌手不是想当流浪汉,而是想要当“歌手”,说是体验生活也不要紧。

事实上他父母俱全,要从生死离别的角度来看,他的身世也并不悲惨,父母并不苛刻他,给他自由,就算不带分文出门流浪,他们也没有横加干涉。

而且他家境不错,父母只有他一个继承人,光是以后的遗产就够他一辈子吃喝不愁。

但这个各自恪守着自己责任的家庭缺乏了一些温情,连这个世界的“林见秋”都不如。

他父母门当户对,通过熟人介绍,相亲结婚,跳过了恋爱那一步,直接生子,时间流程卡位精准得如同既定的程序。

儿子生病,他们必定会空出一个请假带他去医院,学校家长会一场不落,在外住宿时一个月两次电话,定时定点,问候过了打点钱,算是任务完成。

几乎没有争吵,没有出轨没有小三,环境宽松,如果让他的同龄人来评论,一半以上都要报以羡慕的眼神。

但要陆晚风自己来说,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小时候当演员出道只是个意外,陆晚风去拍学校要求的证件照的时候被导演看上了,父母问了他自己的意见,见他没有异议便答应下来。

突然销声匿迹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发现演戏不是自己的真爱,唱歌才是,于是回去好好读了几年书,考上了国外的音乐学院,父母二话不说便出钱送他出国。

结果学还没上完,陆晚风先是遇到车祸,后来又被查出有遗传病。

父母第一时间赶到国外陪床。

都不算太严重,只是需要住院的时间长了一些,父母确认他没有大碍之后相继回国,说等他出院了再来接他。

在他们离开之前,陆晚风避开医生护士偷偷出去买吃的,半路偷听到父母在外面无人的角落里吵架。

一个指责另一个把病症遗传给了儿子,一个抱怨另一个不够严厉,让儿子变得散漫,如今高不成低不就,未来会叫人笑话。

没有激烈的言辞,只有冷言冷语地摆事实,陆晚风听得心都凉了半截。

他早就知道父母之间感情寡淡,乃至对自己也没有真的那么上心,却没想到他们在背后原来还有这么多的不满。

当初当演员他们觉得是不走正道,但听旁人夸奖,把他们一家当做名人,他们便勉强接受并引以为豪,后来好不容易才闯出了名声,儿子却又要放弃,去当什么虚无缥缈的歌手,他们其实并不高兴。

没有拒绝他的原因是旁人都夸他们开明,而且他们也不愿意跟儿子吵架,让家庭变得不和睦,叫外人看了笑话。

于是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关注,假装不在意。

实际上他们有太多的不满意、太多的不甘心、太多的耿耿于怀,也太在乎别人的眼光,每一天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叫旁人嘲笑。

明明是一家人,却仿佛戴着面具在演一出和睦的戏码。

陆晚风刚从众心捧月的中心位置上走下来,走在异国他乡无人注意,后来放假回国也渐渐无人问津,他正在适应这样的落差,嘴上说着追求梦想,心里还是会控制不住有些失落怅然。

原本他以为家人会是后盾,却没想到他们的支持也不是真心。

最在意的人在意的其实是他身上亮眼的光环。

即便他们从未当着他的面说出过口,但陆晚风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另一个打击是他面试了国外好几家唱片公司都被退回,几乎看不到什么希望。

完成学业之后回国没多久,陆晚风便说要独自出去闯荡。

当着一众亲朋好友的面,他看到父母的脸色微微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成得体的笑容。

旁人都说小伙子趁年轻出去闯闯是好事,他父母便也跟着应和了几声,叮嘱几句之后便答应了下来。

陆晚风甚至没跟他们告别,除了一个以前淘汰下来的旧手机和从国外背回来的吉他,什么都没带。

他一开始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流浪,而是去最基层到处打工,做些体力活,看过了人生百态,某一日突然想去更远的地方,就走了。

扪心自问,他身上确实有跟父母较劲的那点叛逆作祟,后来却是迷茫。

他宁愿强行把自己逼近绝境让自己跌进谷底,好不去想过去的荣光和理想,也隐隐期待着把自己彻底敲碎重组,能让他变回个正常的人样来。

俗称破罐子破摔。

只是时间久了,他对漫无归处的流浪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直到遇到了钟新月。

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在背后说话说得很难听,说钟新月未婚先孕生了个野种,说她下贱,说陆晚风吃软饭,说他捡破鞋……不乏故意在其中挑拨离间的,陆晚风时常会被激怒,有人又说他是心虚,恼羞成怒。

当然也有些狐朋狗友存了几分真心,问过陆晚风或钟新月怎么看孩子的事。

那个女孩儿毕竟不是陆晚风亲生的,他们俩难道就真的都一点不在意吗?

钟新月当然有过隐忧,陆晚风却早就跟她剖白内心。

坦诚来说,钟新月并不是陆晚风见过的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有才华最有能力的,但她却是坚韧的,野草一样在岩缝里向上生长,还要将脚边的幼芽护在身下。

这是一个并不完整的单亲家庭,却并不缺乏温情,比很多健全的三口之家更像一个“家”。

陆晚风羡慕、向往,不自觉地靠近,投诸过多的目光,渐渐就看到那个人的好来,于是心生爱慕。

他开始想要留下来。

但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过去那些未解决的阴影依然如影随形。

不过这就是需要他自己去面对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陆晚风说了很多,林见秋听到最后险些熬不过倦意,本来还有些担心,然而隔天一早起来,陆晚风依然活蹦乱跳,不见丝毫的尴尬窘迫。

林见秋以为他不在意,送他出门的时候却听到他说了一声“谢谢”。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他最后是这么说的。

听起来是敷衍人的话术格式,但语气倒是很坚定。

林见秋“嗯”了一声,说:“祝你好运。”

有些事情旁人不大好插手,就算是林见秋也只能给一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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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三天以后,陆晚风那边又有了动静。

晚上林见秋跟叶怀霜吃完饭正在河边散步,陆晚风突然给他打来电话,语气严肃,语速飞快,听起来神秘兮兮的。

一通监控到了安装完了之类的铺垫之后,他才切入正题,声音轻得几乎只剩气音,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我好像看到那个往我们家信封里塞信的人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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