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本站( Ctrl+D )

-晚风- 03(2 / 2)

钟新月问:“你认识我对吗?”

女生缓缓点了点头。

钟新月当着她的面打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张信纸和一张照片。

因为通过监控找到了人,陆晚风完全忘了拆信封这件事,毕竟之前几次都是空白的,这次他也没有多想,今天早上被楠楠玩闹着拆开,才发现里面还有东西。

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是钟新月一家刚搬过来的那一天,三个人站在小区门口想要合张影,然而保安的拍照技术不太好,他们不好意思在门口挡着人,也只得放弃,却不知道有人偷偷帮他们额外拍了一张。

那天正好学校里有活动,女生带了相机。

照片并不大,但构图恰到好处,光影之中的三人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就很温馨。

剩下那张信纸上也写了字,只有两排八个字——“百年好合”和“幸福安康”。

毫无疑问是祝福。

钟新月说:“我是来向你道谢的,小陆他不太好意思来,我想问问你有空的时候能帮我们再拍几张吗,我正想做一本影集。”

女生愣了一下,迟疑着说道:“但要等到周末放假我才有空……”

钟新月眨了下眼睛,说:“那我周末来找你。”

女生呆了一下:“……啊?哦。”

最后也没好意思拒绝。

别的话钟新月也没有再多说,只在离开之前忍不住嘱咐了她一句:“下次一个人在家,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女生点点头,腼腆地笑了笑。

钟新月转身下楼的时候,才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女生看起来挺乖的,有些过于内向,且对人没有什么防备警惕之心,看着也不像是阴郁自闭的样子。

周围的邻居说她家是单亲家庭,女孩的父亲不知道是去世还是失踪,总之没见她们提过,母亲一个人养家工作很辛苦,对外人赔着笑脸,回家了脾气非常暴躁。

好的时候自己舍不得吃穿也要省下来给女儿补身体,抹着眼泪说没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却又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大发雷霆,半夜都能听到她家传来歇斯底里地叫喊声。

基本上都是母亲在叫,女儿低头挨骂挨打,一声不吭,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就压抑着哭两声。

时间久了,就连邻居也习以为常,劝不了母亲,就只能劝女儿看开,多体谅母亲的不易。

好在这些年她们家情况渐渐好转,母亲的脾气也好了很多,至少半夜把人拖起来骂的事几乎没有了,但偶尔也还能看到气性上头直接上手,女儿逆来顺受,似乎已经习惯了。

倒是没人觉得女儿会想不开,对成年人来说,这也就是一点值得体谅的“小事”。

钟新月反倒听得快要抑郁。

她并不太能理解那位暴躁的母亲,同为单亲母亲,钟新月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只能辗转着租房住,辛苦到快要崩溃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转头看看女儿就咬牙撑下来。

她也跟楠楠发过火,因为情绪糟糕而迁怒,但也只有一次,隔天楠楠看到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面对母亲都生出了畏惧和惶恐的情绪,那就像一把刀扎在她心上。

从那以后,除了女儿做错了事要教育,她就再也没有把外面那些糟糕的情绪带回家。

她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而不是被用来发泄情绪的附属品。

所以如果能帮到那个女孩子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想去试一试。

陆晚风带着楠楠在旁边的小公园里等钟新月。

楠楠最先看到看到母亲,眼睛亮了亮,扑了上去,钟新月摸了摸她的脑袋,看了看周围,问道:“见秋回去了吗?”

陆晚风点点头:“他好像还有事,让我们有事给他打电话。”

白天林见秋去过女生的学校,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女生性格内向,并不算很开朗,但在学校里也有几个好朋友,她们比其他人更早觉察到朋友的不对劲,还去找过老师。

老师正准备趁着周末家长会的机会跟家长好好谈谈。

钟新月听说这件事之后,就找了个借口去看看她。

女生的情况看起来比他们想象的要好一点。

“我们周末约她去游乐园吧。”钟新月想了想跟陆晚风提议,“正好楠楠一直想去,我请她帮忙拍照。”

陆晚风有些担忧:“她妈妈会答应吗?毕竟现在已经高三了。”

钟新月笑了笑:“你知不知道那种人是最容易被说服的?本质上除了辛苦还有自卑,自己觉得自己低别人一头,就只能从更弱势的女儿身上找权威。”

她顿了顿,想起她跟林见秋谈过的话。

说实话这种事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关起门来就是自家的事,旁人再怎么扑上去拉架或者口头说教,也永远治标不治本。

已经成年且极度自我的人很难被说服,那就只能让另一个不要怕。

不是口头上说“你要体谅”、“你要乐观”、“你有美好的未来”,而是要让她看到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

她的母亲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最渺小的一员,并不是她世界里的全部,她在未来还有很多选择的机会。

钟新月看了看手里的信封,看着信纸上一笔一划写下的文字,再看看旁边扬着笑脸的女儿,轻声说道:“我们拉她一把吧。”

那些递出来的一封封无名信,也许就是一个个无声的求救信号。

像是在说,我对这个世界还有留念,我好想活下去啊。

-

学校的一角。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女生和朋友坐在角落的花坛边,膝盖上放着课本,稍远一些的地方也有人跟她们一样,体育老师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时候也就是装装样子,她们撑着脸看着远处的天空放空,漫无边际地聊着天。

她们小声聊到最近那个由女生送东西而产生的话题。

“这个世界这么好看,你舍得放弃吗。”她的朋友劝说着她。

“我知道啦。”女生无奈地说,“那是很久以前想过的事了。”

“以后也不许想了!”朋友凶巴巴地说。

女生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有一段时间她确实觉得很痛苦,因为没人会关心她,母亲总是反复无常,跟朋友说得多了对方也会不耐烦,她闭上嘴,把那些糟糕的东□□自吞咽下去。

她认认真真地想过死,不止一次。

最严重的的一次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从网络上或者什么杂志报刊上看到陆晚风的消息。

女生其实并不是他的粉丝,就连他演过的剧也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长大之后早就不记得,只是那么巧,无意间滑过那些琐碎的信息流,便看到了他。

那时候陆晚风在医院,先是车祸又是遗传病,远在异国他乡,简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一个大写的“惨”字。

他还更新着自己的账号,可惜回复者寥寥,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隔着屏幕看不到他的近况如何,但那些吐露出来的文字却显得他很乐观,偶尔抱怨在医院害怕,转头就会拍一张窗头爬上来的小虫或者飘进来的落叶,说觉得有趣。

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不过就是他排遣寂寞没事找事的无聊娱乐,陌生的人并不知详情,以为他是重病不愈快要死掉。

一半的误解带来一半的触动,陆晚风俨然就成了勇敢地与病魔斗争的英勇斗士。

病痛之中,他还不忘自己的梦想。

女生在半夜翻看完了那些理想主义的文字,一下子缓过来,觉得自己遇到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未来。

糟糕的情绪在后来也偶尔反复,但那种鼓舞的东西也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支撑着她。

后来她遇到了很好的朋友,升入了高三,有了理想的大学目标,好像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

极端的想法偶尔还是会出现,就像是刚升到高三的时候,她浑浑噩噩,母亲刚换了工作,情绪又有些不太稳定,开学考试成绩不是太理想,又是一轮家庭大战——单方面的那种,持续至今。

朋友同样忙于学习,她不愿意去打扰,太过于压抑的时候甚至已经想好后事。

曾经珍藏着的东西一一送走,好像就有了底气,实在撑不下去那就这样吧。

可能潜意识里还是希望给自己留下一点喘息的余地。

后来是某天中午,她趴在桌子上睡觉,老师回教室拿东西,看到只有她一个人,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揉着有些烧灼感的胃部虚弱地笑了笑,说肚子不太舒服就想休息一会儿,老师点点头,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杯蜂蜜水。

“要好好吃饭啊。”老师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声音好像也带上了温柔的滤镜。

她“嗯”了一声,说:“谢谢老师。”

然后她趴在桌上无声地哭到午休结束,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眼泪就总也止不住。

但哭完了好像就想通了,下午活动课被朋友叫出去,看到天也蓝了,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这也就是漫长的人生中很微不足道的一天。

-

到下个周末的时候,林见秋收到钟新月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因为上下班经常遇到,钟新月和女生的母亲混了个脸熟,同样是单亲妈妈,彼此之间倒是有不少共同语言。

偶尔还能互相串个门。

女孩儿高三学习任务很重,大约是被老师耳提面命反复强调了很多次,家里也安静了许多。

陆晚风那边似乎也终于纠结明白了,给林见秋发消息,说他想等过年的时候带钟新月母女俩回家一趟。

紧跟着又发来一连串,诸如要不要开口提结婚的事,要不要领证,对方会不会同意,要不要办婚礼……

消息提示音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林见秋翻了个白眼,顺手屏蔽了他的消息把手机丢到一边,倒回到床上。

等到隔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林见秋睁开眼睛处理未接的电话和短信,才看到陆晚风最后才发过来一条稍微有点营养的东西。

陆晚风说他报名了下个月的某个歌唱比赛。

重新追求梦想,挺好。

林见秋打着哈欠一字一句地给他回复:“比赛加油。”

.

——晚风·完——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